妳想妳大概是個強硬又壞心的女性。所以身邊的人類們才會這樣經常的對妳投以哀怨並且含淚的背影兼扁著嘴的表情。從他那樣憤怒又難受的文字裡,就能知道這件事,極端版的。
那是個對著妳追逐了一些歲月的人。
你們認識六年,從他以為妳似乎不會說中文開始。從妳以為他大概是流氓開始。
剛認識的時候因為妳經常安靜且沒有表情,他喜歡不停的和妳說話逗妳。不論是胡說八道,還是莫名其妙,妳總感覺好笑。他非常特別,總是很堅持地用自己的眼睛把每件簡單明瞭的事情解釋的充滿陰謀並且以某個角度來說這件事的主角一定對他另有所圖或者貪戀他的美色(?)。
你們說話的時候經常不是溝通,而是各說各話。
像是法國人和美國人的對話。
你們,在妳非常不穩定的時間裡相遇。那時,妳剛轉換環境,從一個地方去了另一個地方,從一個階段自然而然連接到另一個階段。忘了是不是壓力調適不來還是情緒控制開關壞掉了,妳只知道,那時候,妳每天每天,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痛不可抑。像是有些什麼極其鈍矬的什麼在身體裡面橫衝直撞,心口直發疼,但是卻沒有出口。妳也沒想過會有。就這麼放著,疼著,疼到妳以為妳大概會死去而妳也想死去但終究沒有。
妳感到哀傷,為了每一件不關妳的事的事和妳的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在每個呼吸裡碰見快樂。妳甚至不大會笑。每次提起嘴角臉部都會感到僵硬。也不大能和人溝通說話,因為妳會牛頭不對馬嘴、文不對題,永遠把氣氛搞僵。妳知道妳沒有惡意的傷害任何人,但一定還是有人因為妳而受傷。妳盡量克制自己不要說話都往心裡面去,但一直以來都沒有用,只要有些傷感,說沒幾句話妳就會開始掉眼淚。妳幾乎失去所有控制自己以及社交的能力。每日每日,只能癱著臉,看著所有人走過,沒有人停下,應該說,沒有人和妳站在一起。然後看著他們對自己指指點點,因為自己和他們的不同。妳開始思考自己是否錯誤了的可能性,但卻沒有個所以然,只是擴大了心裡疼痛的趨向。妳想,大概他們無法和自己說話吧。於是面對那些突然之間一再抨擊自己的銳利如刃的言論,簡直像是世界末日,妳沒辦法為自己辯白,沒辦法說服自己開發出一點快樂、愉悅、輕盈的可能性。就算擁有,妳也會說服自己妳是哀傷又可悲的,因為一直以來的哀傷已經讓妳不相信自己的一切能夠被那樣美好的情緒扥起,離開那些使妳無限哀怨的包圍。儘管非常短暫,但妳壓根不相信。那時,妳只能夠沉浸在自我排斥又怨天尤人的狀態,感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就這麼停在這樣自我放逐,且自以為是的階段。自以為,世界從此以後只能夠如此、自以為,妳再也無法是妳的階段。
然後他就出現了,開始說話半年,你們冷戰的沒完沒了,因為他壓根不能接受你的意見,那些才有該怎麼做的雛形,卻沒有基礎能夠更深入的意見,非常堅持。然後,他說,我愛妳。
妳愣了愣,隨後拒絕。因為沒有感覺也因為個性根本衝突。不論是對自己或者對他。
而妳也不清楚,有時候空虛的連哀傷都無法感受的人,要怎麼和喜愛自己的人在一起。畢竟妳連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都不清楚啊。妳逃避面對自己,面對孤獨。妳把一切應當自己明白、自己完成的東西都寄託在別人身上。希望也是。於是妳極其容易破碎。
但他卻還是如此堅持著,儘管遇上那樣不堅定的妳。某方面來說,他大概認為他是妳的救贖。那個全世界都拋棄妳的時候,只要有一個懷抱,那就是世界的救贖。這件事,妳是用三個小時的眼淚換來的。
那日,也不曉得是你們冷戰的第幾日,他突然像是失去了什麼似的走到妳面前,像是某種示弱。妳開口問他,怎麼了。他說,他們要我選,要妳還是要他們,老子選妳。以後不和他們當朋友了。妳突然知道了他口中的他們是誰。
一群當初要妳向他們屈服,對他們認同的人。他們稱自己作朋友。
皺著眉頭關心妳接著背後又說妳自命清高、自以為是的賤貨的那種。
會拿著名為朋友的刀劍插在妳身上妳應該理所當然接受的那種。
妳後來走了,雖然還有些疑惑,但還是走了。
而他沒有,他說,他們是朋友。很接近很接近的朋友。肝膽相照的朋友。
所以他失魂落魄的走到妳面前。這是種很奇怪的現象。他總是對妳訴說那些,他沒辦法對朋友說出口的事情。很多關於朋友、關於家族秘辛、關於母親的囂張、關於父親的誇張、關於路人對他的一個眼神他就擔心對方會愛上他,關於....關於,妳聽見的更多是關於妳。關於他有多愛妳、為妳放棄了些什麼、為妳和別人爭執些什麼、為妳低聲下氣些什麼、為妳忍讓些什麼、如果你們在一起過多久可以結婚、他會對妳有多好...關於,他有多麼想改變妳。於是妳並不意外他帶著這樣的原因、心情來找妳。但妳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等他心情回復。
他說,老子已經這樣決定了。
妳淡淡的問,你明明很在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心裡卻沉重而發悶。
老子選擇了愛情!他哀傷的說。
妳聽了,沒什麼能回應。只道,現在還來得及,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過的很好,而且也習慣了。沒有關係。
他們是我朋友,但如果朋友和妳一定要選我會選妳!他突然激動了起來。
值得嗎?妳沒有表情的問。
愛情裡面只有付出和接受,值不值得是自己決定的。
你明知道沒有用的。妳淡定可是心已經開始發疼。妳清楚的感覺的拒絕一顆心,自己的心也會痛這件事。
我知道,就像我明知道妳沒救了我還是選擇妳。我必須為我的愛情努力到最後。
妳聽見他這樣說,然後妳愣住。腦子裡無限回播妳沒救了、妳沒救了、妳沒救了...然後妳突然聽見心裡的角落傳來聲響:那是你的愛情,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們的。
當天晚上,妳在網路上看見他們發表的一篇文章,內容提到:你真的好傻,她明明都已經決定那樣困在自己的世界裡憂鬱了,她明明都已經沒救了,你卻還是選擇她而放棄我們。唉,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
坐在電腦桌前面,妳突然感覺到嘴角有些癢,伸手去碰才發現自己的臉濕了,也失了。為了怕被看見妳居然落淚,妳壓抑著盡量讓自己不出聲也不看起來不正常。可眼淚卻停不下。那句她明明都已經沒救了在妳腦海裡重播。引起無限恐慌,像是蟲子在妳身體內部啃咬著,難受,卻又無處可發。又像是一片荒涼的哀傷,比枯萎更靜默,就在妳心延伸。妳突然笑了,呵笑出聲,然後終於忍受不住的大哭出來,又笑著,再顧不得誰會怎麼看妳。妳知道自己的臉一定扭曲異常,也非常醜陋,但妳就是停不下來,妳分不清楚心裡面那些刺痛、痠麻、重擊然後無能為力、無法感覺的感受是什麼。是諷刺?還是疼痛?還是難過?還是妳正在靠近這世界原本的樣子?還是妳正在清晰自己的臉?妳不知道。
妳不知道。妳只是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荒蕪。
只能又哭又笑的對一切世界咆嘯。大概是瘋了吧。
又或者說,妳試著不再限制自己(當然,妳當時也無法限制),讓自己的情緒、身體、身體內部所有水的流動催發的極致,像是煙火。火花必須要高升到一個高度才能夠昇華,讓每個分子有足夠的摩擦、震動,直到了某個極限以後,才會看見不同的月夜、不同的垂死追求,進而發現了另一個世界。
妳突然有些明白了。
那天之後,妳想,你們也就剩下這麼多了。但還是停不住地勸說應該要回去。當然,那只是勸,並沒有多少實際上的效用。但妳依舊堅持這樣做,因為那是他的遺憾,妳知道的。所以你們除了因為妳不認同他意見、他不想和妳溝通只要妳接受的冷戰外,又多了彼此間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勸妳和他在一起,妳勸他快回去。
另外一種狀況是,他一天對妳求愛八次,接著被拒絕八次。隨後他的心情盪到谷底。這種時候,他們裡面其中一個有模範生臉的女孩子總會跳出來說:我就跟你說過了,不要妄想那種女人。或者。看吧,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又或者。開始唱著:分手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然後他一臉委屈的一個字都不說。
妳也沒說。因為模範生臉說的也沒錯,不可能。不可能了。雖然妳不知道分手快樂是哪裡來的,也不想知道那種女人是哪種。
值得嗎?妳問。
我不知道,有時候我也會這樣問自己。沒有個結果,或者說就算有,我也會說服自己繼續下去。他說。
就這樣過了幾年,你們面臨分離,彼此要走入人生的下一階段。妳突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妳想,分開了,也許就不會那樣執著了。身為朋友(雖然他從來不願意當妳是朋友),妳希望他過的好。希望他除了妳能找到別人說話,希望他能有別的目標。
但過不久妳就明白那只是妳希望。
因為妳開始不停收到他近乎質問又近乎哀怨的簡訊。和電話。每封都會問妳,忘記他了沒有,有沒有愛上別的男人,最近在做些什麼,他非常想妳。每通都會說,快點考慮和他在一起,他是優質美型男。如果現在終於想通要和他在一起,他會開始準備結婚。如果妳願意和他在一起,他願意只專注的看妳一個人。
妳說,只看我一個人?你有辦法?
他說,別小看我。我分的很清楚,喜歡和愛不一樣。一個男人可以喜歡很多女人,但只會愛一個。妳就是我愛的那個。
放棄吧,多看看那些你喜歡的女人。不用等我。妳聽見自己這樣說。
我會一直等。他說的讓妳感覺有些意識渙散。
妳說,我只把把你當朋友。
妳說過各式各樣狠心又無情的語言,對他來說。但妳始終狠不下心用惡劣的字眼罵走他。除了沒有用以外,妳也不想要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
然後他說,老子這輩子和妳不是情人就是陌生人!不可能跟妳當朋友!
那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們不可能。妳淡漠的說著。
電話那頭,他突然安靜。不知道過了多久,妳聽見他說:....我知道了,那以後不要再聯絡了。
接著他掛了電話。
妳本該感覺慶幸的,畢竟他終於要開口說了,但妳卻一點都沒辦法開心,或者鬆了一口氣。反而感覺全身的力氣像是都流光了,心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過,突然一陣緊而後又像是灑了一地上的水,癱死。
妳以為你們會就這樣下去,不再連絡。沒有任何交流。過去了的就過去了。結果,一個禮拜後,他出現了。絕口不提他說別再聯絡這件事。也假裝沒有這件事。只要妳提起,他就裝傻。甚至有些態度軟化不再提起希望妳和他在一起這件事。而妳本意也不希望和人撕破臉,就也這麼下去。直到不要再聯絡這句話,成了他的口頭禪。妳明白他已經在動搖。妳希望他自己找到方式出去,所以也不多說。
有一天,他問妳,沉痛而哀傷的問妳,從頭到尾,妳到底有沒有為我付出過一次?只要一次就好,妳有沒有?
妳說,沒有。一次都沒有。像是怕他不明白一樣,妳追加了第二句。
他說,是嗎....這樣阿....我為妳付出了那麼多,卻得不到你的一次付出嗎...這樣嗎...
妳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回應摁。
他說我知道了。
隨後消失。像是要妳忘記有他這個人的一般消失。連簡訊什麼也沒有。妳這時候感覺鬆了口氣了。有種遠離了的感覺。覺得這樣也好,不用多強求了。
妳依舊正常生活。其實對妳來說,他的出現並不會多影響。應該說,不會影響到妳應有的生活表現,至少在每個人的面前是這樣的。妳也有自信自己能夠這樣。
但想來妳還是太高估自己。
高估自己能夠正常生活的能力。也高估自己風平浪靜的能力。
這彷彿在妳的預知裡。當妳收到這段文字時,內心深處浮現出這樣的想法。妳不意外他反應,整個人平靜的像是不以為意。妳開始沒有表情的嘲諷自己,不去關心那些一個不小心就模糊了眼匡的東西。妳說,妳本就自命清高、自以為是而且自私自利。像妳這樣從不了解別人的人、不為別人付出的人啊,怎麼會懂?何況妳冷漠又冷淡的令人討厭啊!妳盡量平淡的說著,卻還是忽略不了妳那宛如死水身體裡,發出的破碎的聲音。幾乎沉重的使妳無感。妳企圖向某些親近靠近,但妳卻感受不到安慰。反而感覺自己似是終於磨盡了期待。在沒有更多的耐心。妳空了。將自己的理所當然和矯情丟棄。他也是。他終於不再是妳朋友,且他也從不願意是。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渴望著的位置,妳無能給。六年來,也該夠了。
妳最近過的好嗎?應該還沒忘記我吧?哈哈,忘了也沒關係。我只是關心一下沒別的意思。
別拿自己的苦澀當幽默,我不覺得好笑。我過的還好。
別把自己的苦澀當幽默,妳以為我像個白痴一樣等妳六年,說實在只是在自取其辱罷了!我永遠記住這句話,妳車禍我擔心一整晚,我為妳準備的那些禮物妳不領情,這些都不夠證明我的心意,我的苦澀妳懂嗎?不懂就少自以為。
沒人把你當白癡。但六年也夠了,別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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